[中国环境报]“十三五”规划是典型的绿色发展规划

胡鞍钢

十八届五中全会提出的五大发展理念特别是绿色发展具有原创性。因为可持续发展强调的是不对后人造成危害，而绿色发展理念则可以表述为前人种树、后人乘凉，本质上是对未来进行生态投资。

从资本视角来看，在十多年前设计“十一五”规划时就提出，中国最稀缺的资源是生态资源，而中国日益丰富的资本肯定是人力资本和物资资本。因此根据资本的替代性，可以通过物资资本、人力资本、知识资本、技术资本对生态进行投资。实际上绿色发展本身就是科学发展观，体现了经济、社会、生态三位一体的理念。

中央提出，“十三五”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决胜阶段。对此应该如何理解？通过最近的研究和讨论我们认为，大体上应该理解为是全面决战期、全面决胜期、全面建成期。从战略设想考虑，至少要打三大战役：第一个是向绝对贫困宣战，第二个是李克强总理宣布的向污染宣战，第三个战役是全面创新。前两个都是减法或者除法，第三个是加法又是乘法，要通过创新为中长期发展提供新的动力，从追赶型增长模式变成创新型模式。

“十二五”创造了哪些有利条件？

对“十二五”时期如何评价？除了经济实力、科技实力、国防实力影响力再上一个台阶以外，我们研究认为，综合国力也上了一个大台阶。从总的评价来看，我们按照目标一致法从6个方面做了评价，其中包括“两型社会“建设取得重大进展，开启了生态文明建设新局面等。如果考虑到今年进一步调整，我们认为整个“十二五”规划的实施得分会超过90分，可以说是历次五年规划得分最高的。中国国家治理能力的绩效可以称之为优秀，这就给13多亿人民一份满意的答卷，同时也给世界一个惊喜。

从宏观经济环境角度来看，中国在1978年~2000年是低收入增长阶段，2000年以后开始进入下中等收入阶段，2010年以后开始进入上中等收入阶段，经济增长率从10%左右逐渐下降到现在的7%左右。经济增长率不断下行本身为节能减排创造了良好的条件，反映在能源消费增长率、电力消费增长率、碳排放增长率不断下降等方面，由此可见中国确实有可能进入到绿色发展的阶段。特别是今年上半年由于能源消费增长率下降到0.7%，电力消费增长率下降到0.6%，其中碳排放估计今年上半年肯定是负增长，由此得到了国际社会高度评价。中国的经济增长方式不仅影响自身的节能减排，也影响全球的发展。因此“十二五”之所以能够完成我们所说的绿色的、发展的指标，核心还是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，而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核心是经济增长要回落到它的合理区间。从经验的角度、实证的角度来看，保持7%左右的经济增长率既可以提高经济增长的质量，又能够节能减排，“十二五”做了非常好的验证。

由于“十二五”在这方面创造了很好的条件，我们就可以在“十三五”阶段进一步推进。回溯中国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过程可以发现，“十一五”时期提出的经济增长目标是7.5%，实际增长率是11.2%；“十二五”时期提出的经济增长目标是7%，现在看来到今年如果是6.9%，大体上相当于7.8%，并没有高出太多。

如果经济增长率是7%左右，从全球视角来看仍属于高增长。但是从中国的语境来看，属于中高增长。为什么？因为从二战以后，13个经济体的经济增长率持续保持在7%以上，其中包括中国大陆、香港、台湾。7%左右的经济增长率应该说是数量型、效率型、效益型的增长方式。从这个意义上来看，表明中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，下一步要从上中等收入阶段向高收入阶段迈进。大体上今年全国会有8个地区（主要是沿海地区，也包括内蒙古自治区）人均GDP进入所谓的1万美元大关，而后中国如果按照7%左右的速度发展，保守估计到2020年中国的人均GDP将达到1.2万美元~1.3万美元，甚至更高，这取决于汇率变动的情况。

绿色发展的路径有哪些？

“十三五”规划提出的主题之一就是绿色发展，怎样在经济增长中体现绿色发展？我们认为至少要有“两降低、三提高”。

第一个需要降低的是资源能源消耗强度，为达到消耗总量峰值做好准备。特别是煤炭，希望能在“十三五”时期基本上达到高峰，而后绝对量（也包括相对量）会不断下降。除了煤炭总量以外，目前工业用水总量已经达到高峰，这几年开始有所下降，我们希望能够尽早实现脱钩。

需要降低的另一个是主要污染物排放总量，要实现与经济增长彻底脱钩。

需要提高的一个是TFP，即全要素增长率。中国的农业比重特别是农业就业比重持续下降，从2000年的50%降至去年的29.5%。党中央在2002年制定“十六大”报告时就已提出到2020年大体降到30%左右，其实我们提前6年实现了这个目标。而且现在这个指标是在加速下降，也许到2020年大体降至23%左右，甚至降至20%都是有可能的。这样就会产生一个结构效应，提高我们的TFP。通过创新驱动、技术进步效应来促进经济增长。

需要提高的另一个是劳动生产率增长率。如果农业劳动生产率能够保持像过去4年的7%以上，就会提高全社会的劳动生产率。

需要提高的第三个也是最核心的是提高资源生产率水平。从全国的视角来看，17种主要资源总量是可以计算的，但是目前这个指标没有办法落到省、市、县。也就是说，没有办法来进一步计算一个地区净进口和净出口不同类型的资源。但是不管怎么说，资源、能源生产力水平要进一步提高。绿色发展的核心还是要从黑色增长变成绿色增长，而绿色增长就反映出我们谈到的“两降低、三提高”。

“十三五”规划有哪些绿色目标？

“十三五”规划建议提出生态环境质量总体改善的目标。从“九五”、“十五”、“十一五”到“十二五”，基本上提出的目标都是遏制生态环境不断恶化的基本趋势，因此这次提出的目标是具有标志性意义的。可以说， “十三五”规划是最典型的绿色发展规划。“十三五”时期，大体要做好以下几个方面工作：

首先，对能源消费总量进行控制。本质上我认为主要还是对煤炭消费总量的总控制。这对于减少碳排放、二氧化硫排放来说是最核心的一部分。如果能控制好煤炭消费，就会对整个生态环境产生积极影响。

其次，对用水总量进行控制。2014年全国用水总量达到6220亿立方米。仅从发展规划的角度来看，希望到2020年控制在6700亿立方米。现在的工业用水总量已经开始达到高峰，农业用水总量在2020年前后将达到高峰，我们希望在2020年前后实际用水总量低于6700亿吨，这就实现了用水总量高峰，进而把多余的水转向生态用水。“十三五”时期，要采取多种措施推动用水向这个方向转变。

第三，对建设用地总量进行控制。中国的耕地总面积长期以来是持续波动性上升，到1957年达到历史最高峰，而后一路下降，一直到2005年，这条下降的曲线开始出现平行线。当然我们还是在过去10年占用了大量的粮田，这是需要说明的。如果能够提出建设用地总量控制，就会从原来持续上升达到一个平衡，这对我们未来长期生存和发展是至关重要的。现在很多地区已经明确提出建设用地总量不仅要控制，而且要下降。上海已经明确提出这一点。中央提出总量控制，不同的地区完全可以大幅度减少建设用地，进而大幅度提高建设用地的经济密度，包括GDP密度、出口额密度、税收密度、创造就业密度等，高效率使用已经开发的建设用地。

第四，碳排放总量得到有效控制。随着经济增长的下行，煤炭消费的增长速度大幅度下行，甚至出现负增长，这就为碳排放进入低增长、零增长甚至负增长阶段提供了良好的条件。因此我们完全有可能通过“十一五”规划、“十二五”规划（这两个规划已经考虑到碳排放）、“十三五”规划、“十四五”规划，在2025年前后提前实现碳排放高峰。如果能够通过五年规划这只有形之手，再通过市场机制这只无形之手建立碳排放市场，中国将成为全世界最大的市场。

第五，主要污染物排放量大幅减少。什么是主要污染物？“十一五”规划提出了两项，“十二五”规划提出了4项，“十三五”规划到底是5项、6项还是7项、8项？我认为一定要增加，但能不能落实取决于指标能不能落实到省、地级市、县。什么是大幅减少？我认为至少要减少10%，所以要研究讨论有没有可能在5年内减少10%以上。既然要提高环境质量，就必然要提出约束性的量化指标，可测量、可比较、可公布、可监督。

作者系清华大学国情研究院院长。本文根据中国环境科学学会环境规划专业委员会2015年学术年会上的讲话速记材料整理而成，未经本人审阅，标题为编者所加。